大膽嘗試還是恣意妄為？一次異常青春的特殊體驗 - 《董賢的二十一克》
「內臟製成」
大膽嘗試還是恣意妄為？一次異常青春的特殊體驗 - 《董賢的二十一克》
假如青春是場大火，燒光之後還剩下什麼？ 由「內臟製成」創作的《董賢的二十一克》(下稱《董賢》)，是筆者近來看過畫面最“誇張”表演者最為大膽的作品。 然而如果我是一個相對“保守”的觀眾，大抵會接受不了，認為這是一齣：
離經叛道的作品；
雜亂無章的作品；
暴力過火的作品；
淫穢荒誕的作品。
事出有因，下文將會逐一細說。 在觀眾入場之前，從場刊或者宣傳單張得到的資訊，都只會知道本劇是一齣有關漢朝人物董賢的故事。 故事簡介提及董賢因與漢哀帝斷袖一事留存千古，後來為哀帝殉情自縊。 然而死後卻遭王莽強行開棺驗屍，結果「精魂亂竄」，困落我城未能離去。 就此簡介而言，觀眾難免會以為這是一齣有關董賢的劇，一齣漢朝人物的靈魂留落現代的故事，一齣以古諷今討論有關男男之愛受盡壓迫的故事，誰料最終竟有如斯落差。
《董賢》全劇只有兩名演員，並在中環一個名為二犬Backyard的超小型場地演出。 場內演區與觀眾席只有一線之隔，最多僅容納四十名觀眾，兩者非常接近。 劇目名為《董賢的二十一克》，重點固然會令人以為是直指那懷疑佔二十一克重的「靈魂」如何借屍還魂留落現代。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董賢的作用從一開始便被創作人所否定。 剛開場不久便有一名演員一邊張貼董賢資料，一邊口中念念有詞，他所引述的原來是科學家對為靈魂量度重量一事存有質疑，認為靈魂絕非能證明之事，所謂的科學方法其實毫無用處，根本無從透過科學肯定靈魂存在。 是以靈魂到底為何物董賢身份是誰根本無法得知，靈魂存在與否作用何在全憑現在的人自行定奪。董賢是誰不重要，經歷過什麼也不重要，更重要的是他的事情能給予人們怎樣的感受，換句話說，董賢不過是創作人靈感的來源，甚或是一個幌子，一個吸引觀眾入場的道具。
本劇從沒有打算將董賢的事跡呈現眼前，除了在劇首曾經引述其經歷之外，便再沒有和其相關的任何資訊。 加上本劇本無一明顯故事主線，只是透過不同的片段串連成劇，片段之間亦無明顯關係，當中大概只有兩幕曾提及董賢名字。 其中一幕甚有玩味之處，話說董賢被困互聯網一個男男尋找伴侶的聊天室之中，他渴望與人對話，希望了解自己身在何方。 但聊天室內的人卻志不在此，無非是想解悶舒慾，或藉賣淫賺錢，無人能與董賢對話，無人對其產生興趣。 人們只追問董賢的stats﹝數字﹞，卻沒人關心他的由來。 結果，即使大家能使用同一種文字﹝中文﹞，但因為溝通上的割裂，使大家一直都在自說自話，最後留下董賢靈魂，孓然一身。
與其說這是一齣以古諷今講述男男之愛受盡迫害的作品，它其實更接近講述人性扭曲或情慾變態到極點所遺留的產物。 因為前者在劇中著墨甚少，當中曾有一段提及現今社會如何看待同性戀，以「高登討論區」的形式講述一個用戶分享他戀上某男歌手的故事，兩名演員分別飾演不同取態不同性格的“巴打”回應“樓主”故事。 但結尾卻發現這可能只是某歌手的宣傳手法，暗示性取向亦淪為商品賣點。 由於其表達手法輕鬆惹笑，再配上這樣的一個結局，便使人難以將“樓主”的遭遇與逼害扣連。
然而，筆者並非說全因態度輕鬆才指該劇難以與逼害拉上關係，事實上，有關逼害的情節在劇中以一個令人印象極為深刻的姿態出現。 回應文首所說，為何筆者會認為會有觀眾接受不了，實因該劇初段的一場虐待情節。
[以下情節涉及成人、色情及暴力題材，敬請讀者留意]
燈亮，一名演員駭然被綁起手腳坐在椅上，並以眼罩遮眼和戴上口塞。 全身幾無活動能力，身上近乎赤裸，只在下身穿上一條似有若無的三角魚網短褲，陽具約隱約現。 然後另一演員以一身皮套打扮登場，戴上十字架，聲稱以神之名要親自來打救這個污穢不堪的董賢靈魂。 當觀眾仍在疑惑之際，一場毫無修飾的暴力場面隨即呈現眼前。 施虐者不但以衣夾夾住對方身體，間中用力掌摑打擊，眼看被虐者身體逐漸發紅抽搐，從聲嘶力竭漸變成氣弱柔絲，場內氣氛驟變，人們開始坐立不安。 然而施虐者沒有半點留手，反拿出一條小鞭子向其猛力鞭撻，被虐者求饒之聲不斷，甚至嘗試伸手向觀眾求救，施虐者隨即加以阻止並將其拉後繼續虐打。 過了一會，當人們以為暴力一幕終於完結，施虐者卻上前以神之名邀請眾兄弟姊妹﹝觀眾﹞一同打救這個魂魄，他強行邀請一名觀眾參與暴行，當他發現該名觀眾並無意慾施暴，更輕握其手協助，最終該名觀眾起身離去，更收去其鞭子。 然而施虐並沒有就此結束，施虐者在失去道具下變得更為暴力，除了掌摑以外亦配以腳踢下體，最後更坐在受虐者的頭部附近，疑似強逼對方替他口交，射精後掐頸殺害，拖走離場。 至此施暴一幕方告結束。
[以上情節皆真實地在劇中發生，演員絕非藉形體動作表現虐待，而是真正的暴力]
筆者並非衛道之士，同時深信人們有權利選擇所喜的性取向或性行為模式。 然而，這卻不代表筆者能無條件接受在觀劇時看到施虐情節。 尤其在無任何預告之下，一場暴力直衝眼前，那種不快那種不適旋即讓人失去思考能力，滿腦子都在擔心演員安危，又或是憎恨施虐的演員，情緒反應開始主導一切。 如同劇中一直充斥的零碎片段，筆者腦海此時真的“身同感受”，無法再靜心觀賞該劇，更遑論理解劇中提及有關柏拉圖的洞窟之喻或是莫名其妙出現的生態女性主義到底與該劇有何關連。 本文無意一面倒批評《董賢》，亦非常佩服創作人的勇氣，敢將如斯暴力或是如斯赤裸的呈現觀眾眼前，但同時有責任提醒創作人必然要照顧觀眾的感受。 就該劇的宣場刊物或是場刊而言，相信沒有人能從中預計出該劇的尺度竟如此超越限制，亦非單憑開場前的一句提醒觀眾該劇含有成人情節便可將責任卸去。 創作人或許有心令觀眾感到不適，藉此令他們對社會上有人以神之名迫害男男之愛，或是神職人員口是心非的態度身同感受，然而這不代表創作人就可隨意逾越觀眾權利，肆意強姦觀眾眼睛，對筆者而言，如此行為實在非常不負責任，難以苟同。
誠如劇中尾聲時的一段，只要有一個靈魂﹝董賢﹞無辜受害，整個世界都將告崩潰，即使滿天神佛想方設法去嘗試阻撓亦將徒勞無功。 那麼，任創作人再有勇氣目標再遠大也好，只要令觀眾不適或是擔心劇中演員安危，甚至感到備受冒犯的話，即使話說得再美再有什麼理念目的結果亦屬枉然。假如青春是場大火，燒得火光冲天固然很美，然而燒光之後，如果連觀眾也被燒傷離場的話，到底還能剩下什麼？
觀賞場次：
日期：二零一二年七月二十八日
時間：下午三時正
地點：二犬Backyard (地址：中環卑利街43號一樓小平台)